近日，趁著假期，早早打包好了行李，便坐上了北歸的列車。“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秦嶺以南已經(jīng)漸漸進入初夏，油菜已經(jīng)結(jié)出了菜籽，縱深溝壑的陜北家鄉(xiāng)枯萎的草根上，才冒出絲絲綠油油的嫩芽。
回家閑著無聊時，恰好父親要到家鄉(xiāng)那一片區(qū)域做生意，于是隨著父親一道，再一次略了一番家鄉(xiāng)初春的景色。天微微發(fā)亮?xí)r，父親便駕駛著他那輛破舊的三輪車，載著我到家鄉(xiāng)附近的村莊收購糧食，父親駕駛的三輪車速度并不快，我坐在了副駕駛上。望著窗外正在盛開的杏花、山桃花，此時的杏樹、山桃樹上還沒有生長出葉子來，只是開出一簇簇的花，這些花都在枝頭，拼命地往外擠，生怕被其他的花擋住她們嬌艷的身姿。遠遠望去，這些杏花、山桃花白的仿佛在枝頭掛了深秋的霜，粉的像是披著傍晚時將落的彩霞，花很少有紅色的，偶爾碰到一棵開著紅色的杏花，不是火紅火紅的，更像是害羞的小姑娘的臉頰，特別惹人喜愛。
我讓父親停下三輪車，在路旁的杏樹上摘了一枝，執(zhí)在鼻子前嗅了嗅，沁人心脾的杏花香直擊我的靈魂，我確定這是家鄉(xiāng)的香，總讓人流連忘返。父親看到我一臉陶醉，微笑地搖搖頭說：“杏花、山桃花，現(xiàn)在漫山遍野都是，看你就像沒見過似的。”父親因為做糧食生意，常年在家鄉(xiāng)那一帶的各個村莊轉(zhuǎn)悠，自然見慣了家鄉(xiāng)微風(fēng)花開花滿地、秋雨澆園果實香的場景，當(dāng)然不會稀奇，也就不能理解我難得回一次老家，又恰逢在這花開嬌艷、十里飄香的季節(jié)。
在當(dāng)天回來的路上，一路上見了不少的野兔、山雞、野雞出來覓食，這些小動物還是和我小時候見過的一樣，見了人就撒丫子跑。我和父親一時玩心大起，便停了三輪車一起去逮兔子。父親追在兔子后面，兩鬢的白發(fā)在陽光下泛著銀光，瘦小的身子在榆樹下剛吐出嫩芽的草地靈活地穿過，手里揮舞著不知哪里撿來的柴棍子，邊追邊不斷的“嘿、嘿”喊著嚇唬兔子，無奈兔子跑得實在太快，幾蹦幾跳就不見了蹤影。父親返回來累得氣喘吁吁，走到榆樹下，也不管地上臟不臟，一屁股就坐了下來，掏出香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還笑著對我說：“小家伙兒跑得太快了，追不上，你也是，一個后生還跑不過我這老漢。”我無奈地笑了笑，便和父親坐在榆樹下聊了起來，至于公路上的三輪車和車上的糧食，我們都沒有去管，家鄉(xiāng)的人都非常淳樸，沒有人會去拿不是自己的東西，而且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認識父親和他的三輪車。
榆樹下，父親指著榆樹上的榆錢笑著對我說：“還記得它嗎？你小時候可沒少吃這東西。”看著在春季里才生長的榆錢，我便站起來，伸手摘下一撮榆錢放進嘴里，輕輕嚼了一下，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仿佛看到母親牽著拉架子車的驢，父親用鐵锨使勁將架子車上的肥料鏟下來堆成小堆，而我則爬上地畔上的榆樹，悠哉悠哉地吃起了榆錢。父親說我那時候像是爬到樹上吃樹葉的小猴子，我想，那時候在父親的眼中，即使是猴子，也是最珍貴的小猴子。
父親告訴我，在他小時候，趕上了“三年自然災(zāi)害”，春天的時候別說榆錢，就是樹皮也被剝了吃，那時候也沒有什么小動物，都被圍捕吃掉了，偶爾有一只山雞野兔也是從深山老林跑出來的，整個山一眼望去都是光禿禿的。在九十年代末二十世紀(jì)初，國家扶植陜北人“退耕還林”“退牧還草”后，植被漸漸多了起來，農(nóng)民不種地了，國家還給補錢補糧，這是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從未有過的事。這才使得我們陜北人能夠生活在開滿杏花、山桃花的春天里，生活在新時代的春天里，這春天才真正有了春的氣息。
回去的路上，父親給我講了很多他小時候發(fā)生在春天的故事，采榆錢、追野兔、撈河蝦，仿佛春天一到，孩子們就有使不完的力氣，每天都是變著花樣，在那片土地、那一抹春色里歡快地玩耍著。“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陜北這塊神奇的土地上，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人，這里的春天，蘊含著淳樸、善良和希望。
而今父親也已經(jīng)漸漸老去，我也參加了工作，忙碌于生活和工作給了我們沒時間踏著步子在春色里漫步的借口，但匆匆的腳步和一覽而過的杏花、山桃花依然令我陶醉，久久不能忘懷。（漢鋼公司 薛生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