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jié)正是黃土高原人開始忙碌的日子，我和父親坐在梯田的畔上抽著煙，看著附近農(nóng)家用犁地機把干巴巴的土地翻一卷卷的土浪。初夏的陽光還不灼燒背，伴著微風(fēng)，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似乎忘記了我們兩個是出來做生意的，就默默注視著犁地機。
看著被犁地機犁過得地，我又想起來父親當(dāng)初在腦畔背洼上犁地的情景。父親骨子里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那時候村里沒有三輪車，更沒有犁地機，方圓幾十里的村莊都是用驢和騾子犁地。那時，父親右手扶著槳子，左手拿著鞭子，抽打在驢背上，嘴里還不時唱著家鄉(xiāng)“流行”的酸曲。驢就拉著槳子在那一塊地上來回轉(zhuǎn)著，槳子頭上的犁劃過，翻出了一排排潮濕的土浪，父親光著腳，踩在犁過的土浪里，母親跟在后面，左手一撮，右手一撮，不斷把肥料點到犁過的土里，直到一點一點把整塊地翻完。我和哥哥因為太小，就在犁過的地里逗著妹妹玩，那是一幅實實在在的《春耕圖》。
父親在做了糧食收購生意后，仍然保持著黃土高原上最樸實的勞動人民的本質(zhì)，他說自己不種地了卻依然和土地打交道。到了這個村、去了那個莊，總會坐在田頭和村里的人打成一片，因為他們都是生活在這片神奇而又樸實土地上的莊稼人，坐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不過最多的話依然是春種與秋割。用他的話來說，他也是農(nóng)民，是生活在土坑里的人，靠著勞動換來的果實，是最香的，都在這片土地上拼搏著，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自我懂事以來，父親就不停地教育我，只有播下了種子，才會在秋天有收獲，父親是生活在著土坳的人，靠著土地過日子，每句話總離不了勞動，總離不了土地。
自從“退耕還林”“退牧還草”以來，父親就開始做糧食生意，父親是閑不住的人，住的鎮(zhèn)子上沒有自家土地，他便找了熟人，弄了一塊屬于自己的小菜園，停車位大小的菜園種不了多少菜，但父親一有空就鉆進他的小菜園。我曾經(jīng)勸說父親不要再忙碌，買菜也花不了幾個錢，有那閑時間不如到廣場上下下棋、喝喝茶，他卻嚴(yán)厲地對我說：“買來的菜哪有自己種出來的香，不僅香而且是純綠色的，健康”。我知道，其實那是父親留戀那塊土地，在自己土地里播種、除草、收割，勤快一點，一年下來總有個盼頭。
他受“勞動人民最光榮”這句話的影響，就覺得只要肯付出勞動，就會有收獲，而他最大的依靠就是老家的那些土地。父親時不時開著他的三輪車，到老家的田頭轉(zhuǎn)轉(zhuǎn)，似乎怕自己忘記了種地的“手藝”，也是后來我才明白，他是舍不得曾經(jīng)在這片土地上灑下的辛勞的汗水，難怪他總說等自己干不動現(xiàn)在的生意了，就買幾只羊，在田頭蓋兩間房，門前再種上瓜果蔬菜。
妹妹總說父親只有勞碌的命，他只是憨憨一笑說：“你爸就是個農(nóng)民，種一點地，吃的用的啥都有了。”看上去他是舍不得花錢，但我知道，他是舍不得那片土地。自從參加了工作，父親就一直告誡我，不論在什么崗位工作，一定要踏踏實實地干，努力才有收獲，就像他曾經(jīng)種地一樣，春天播下了種子，秋天就會有收獲。
我想著把父親和母親接到我工作的地方，父親和母親都擺擺手，說他們在老家活的自在，受不了城市住樓房的那股“憋屈”，我明白，其實他們是舍不得那片土地，即便是那土地只有一撮。（漢鋼公司煉鋼廠 王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