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是一種曬干后其貌不揚,但是搭配辣椒卻能夠讓人出一身大汗的調(diào)味品。燉肉燒菜若是沒有這東西,嘴里就會少點兒滋味,飯里就會缺點兒熱氣,工作起來也少了那么一點激情。
小孩兒見到了它怕,老人卻見不著就愁,花椒看似一顆一顆的,不過起個麻嘴的作用,但在市場上五花八門的種類,卻讓它在美食界打下了一片天地。這天地慢慢延伸,在文學界也能夠看到它靚麗的影子,譬如國母才能夠居住的“椒房殿”,象征著椒房之喜,象征著日子紅紅火火,也象征著男女之間“乍吃黃連心自苦,花椒麻住口難開”的情愛。
在我的老家,在八九月份的交接之際,花椒樹是滿山遍野最亮眼的。一顆一顆碩大的花椒樹,長著針刺兒,滿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好像就在說著,你要是敢動它枝丫,它定要毀你肌骨。所以對于摘花椒的人來說,如何巧妙的避開花椒樹的鋒芒,從中探索它的果實,把一個個咧開了嘴,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吸收天地精華的花椒摘回去那得是需要一番技巧的。
摘好的花椒在母親眼中是寶貝,她幾十年來就守著家中的那一棵花椒樹,等著它開花結果,等著它辛辣的氣味飄香四里,明明那一塊土地可以用做更好的根植,譬如種些夏天吃的西瓜,應季的茄子南瓜都是好的,但母親卻不,因為在我有意無意提起的回話下,是一句“你父親種的”的言簡意賅。
花椒樹是她對已經(jīng)逝去的父親的心意,也許是十幾年前,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這個花椒樹就率先出生,那一會兒正值父母開荒僻壤,要在這一小塊土地上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椒房”,他們倆也正值青春年少,雖然口里說不出歡喜與愛,但寄托于食物的情義,卻是默默傾訴的最好表達。
一年又一年。我卻怎么敢告訴她,這個花椒樹早已不會結出果子了,它老掉的刺頭和生不出綠葉的枝干,跟村里其他剛剛種下去不過幾年的花椒樹是難以相比的,人家正值青春好,又怎能要求她這邊也十年如一日的壯年猶在呢?可有一天,我卻看到了自己碗里不知哪里來的花椒,和豬肉炒在一起,芬芳四溢,有些麻口的味道,似乎在控訴我這幾年沒有回家的經(jīng)歷,于是我明白了,她留守花椒樹,是對少年青春的追憶,另一方面卻也是對我這個血脈傳承的游子的等待。
“欣欣笑口向西風,噴出玄珠顆顆同。采處倒含秋露白,曬時嬌映夕陽紅。調(diào)漿美著騷經(jīng)上,涂壁香凝漢殿中。鼎餗也應加此味,莫教姜桂獨成功。”母親的期望,莫過于千年以來人們賦予花椒的象征,多子多福,紅紅火火,食之有味。這一點,是類似于我這樣的孩子,無論在哪里,都能夠憑借一口花椒而憶起來的故土夢鄉(xiāng)。(煉鋼廠 何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