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說樹猶如此這句話，還是高中時學(xué)稼軒的詩句：“可惜流年，憂愁風(fēng)雨。樹猶如此！”那時覺得悲愴，卻從未想過是何等的悲愴。后來朋友跟我推薦白先勇的書，那時見著《樹猶如此》略微有些印象，于是不免讀了下去。讀完后那久久不能平息的悲痛，我想是不及白先生的十分之一的。
《樹猶如此》這篇文章是白先勇先生為紀(jì)念過世的摯友王國祥而作的，其中筆墨誠摯，字字泣血。原來友人之間的情誼可以達(dá)到這般深厚，也這般誠摯，讓我不免想到古時的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孑孓獨行如我，亦虔誠的渴望這般天涯知己。
白先生與國祥君十七歲相識，在樓梯口的不經(jīng)意的一撞，就這樣撞出了這半生的情誼。兩人都正是少年時光，又恰好是志趣相投，用原文的話來說就是“一開始我們之間便有一種異性手足禍福同當(dāng)?shù)哪酢?rdquo;后來不論是求學(xué)或是做學(xué)問，二人都一直守望相助，同舟共濟(jì)。白先勇先生家中有一處花草樹木組成的花園，在園中西隅有三棵高大的意大利柏樹——是國祥君提議栽種的。只是現(xiàn)如今卻只有兩棵了。白先生的花園日益春意盎然了起來，那些年歲，國祥先生也時常到白先生家中小住。然而直到一九八九年，那三棵意大利柏樹中間那棵從最初的葉露出點點焦黃直至幾天之內(nèi)如雷劈般枯焦而死。隨之而來的噩耗便是，國祥君舊病再次復(fù)發(fā)了。那是個可怕的病癥，年少的王國祥憑借堅韌的意志而有幸從鬼門關(guān)走回，而這一回，死神再不留情面，直接奪走了國祥先生的生命。從此的天人兩隔，成了紙上永遠(yuǎn)消不去的遺憾。
我不免唏噓嗟嘆，心中的淤塞在合上書后仍是久不能散。我既嘆白先勇先生在王國祥先生生病期間衣不解帶的照顧下仍是離世，也嘆我自己卻未曾經(jīng)歷這番動人深情。也許橫亙在我們這些普通人面前的不僅僅是日復(fù)一日的平淡，更是難得靈魂相契合的驚然。
然而在現(xiàn)今的社會中，我們似乎難得享受白先生園中西隅的那份恬然，而尋求內(nèi)心平靜之余我們再去尋找那么一個靈魂相契合的摯友。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每個人又都不是一座孤島啊。后來的園中西隅，在兩棵意大利柏樹中間，愣愣的突出一塊空白來，那是一道女媧補天也無法彌補的天裂。（軋鋼廠 皇甫勇）
